蒹葭【22】

就像是被人踩了痛脚一般,白芫夜脸色变了几变,那张多少也算得上是个美人的面目无端显得有些扭曲起来,原先掩盖得很好的毒辣目光此时也有些收不住了,流露出些恶意。

值得如何不值得又如何!便是还未曾分辨得清楚这一层关系便泥足深陷,再也抽身不得。

叶冬青却像没有看到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只是抬脚在前面走着,抬着头四处环顾。恶人谷确实不是个风光秀丽的好地方,但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路小路纵横交错,若不是行家,只怕不知在哪里就迷了路,徒留枯骨。

去——死——去——死

叶冬青一回头,只见白芫夜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抚弄着手中的笛子抬眼看着他,嘴角兀自带笑,明明是有些邪气妩媚的眸子,却透出些恶毒阴沉的笑意来,不知怎地就让叶冬青想起他身边不停吐着信子的双蛇来。

“不知……该往哪处走?”他面前是个岔路口,一上一下,只得回头询问。

白芫夜掩住口鼻呵呵笑了起来,只道:“横竖都是路,你便走走看呗。”

叶冬青顿了顿,回头看了两条路一眼,皆是望不到尽头处,只能随意挑了下路走去。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渐渐有了雾气,越往前走雾气越发浓厚,在这氤氲的烟雾中,还有些熟悉的味道夹杂着。

是火墨硝石燃烧的烟雾,好熟悉……好像回到剑庐一般,在兵器剑刃的捶打声中,便永恒地透着这些东西的味道,闻在鼻尖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留恋起来。

“你……还是去死罢。”

叶冬青猛地一回身,才发现白芫夜不知道何时已经离他数丈远,身形在浓厚的烟雾里越发看不真切了,只远远听到他的笑声盘旋着。

白芫夜走了,袅袅的雾气里叶冬青甚至已经分辨不出来时的路,几回转身更是迷失了方向,只觉雾气比方才又浓了数倍,如同鬼魂一般要将他吞噬。

杀气突兀地出现,就如同破空的利箭一样划破雾气而来。饶是叶冬青反应奇快,就地一翻避开,虽然有点狼狈,凶煞的剑气却只划破了他袖子的一角。

只是避开了第一招却没有避开第二招,叶冬青甫一抬头,一把重剑生冷地劈过来,擦过他的脸颊停住,刀锋上冰冷的寒气直接冲击着他脸上的毛孔,只要再近一寸,也许他的脸便会被硬生生地劈开了。

只有叶冬青知道,重剑去势大开大阖,非一般的臂力和武功,决不能控制在毫厘之间。

此人一身白衣,高冠束发,身上的衣料精美得很,剪裁也是依照藏剑山庄庄中子弟的衣袍样子缝制。叶冬青未曾料及,抬眼看向他,心下惊诧却并未浮于面上。才不过数日,这原先稚气的少年却变得谨慎而小心。

那右半张脸是完美无缺的,硬朗如刀削的侧面,又不至显得太过粗犷大气,眉目间还带着江南人应有的半点俊秀,只是自左额开始,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划过他已经废去的左眼,一直延续到左耳之下。

一半是俊美如画,一半是森罗鬼面。

“来剑墓挑战的人,拔剑。”来人冷声道,尚算完好的右眼微微眯着,看着那一身可称为再熟悉不过的打扮装束。

“我迷路了。”叶冬青安静地说着,过了半晌,才感觉他手中的重剑离开自己的脸颊。

那白衣人背过身去,叶冬青便从地上缓缓地站起来,只听“哐当”一声,两柄剑一轻一重砸在他面前的地上。

“执剑。”那白衣人冷冷地说着,似乎并无放过他的意思。

叶冬青弯身捡起地上的轻剑,只见剑身锋利,刃上还有白色的亮光划过,透着隐隐的寒气,至于重剑更是玄晶宝铁所制,这白衣人给的竟是上等的好兵器。

“赢了,走。输了,死。”白衣人话音刚落,手中重剑便砸了过来。叶冬青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背上腰间并无轻剑的影子,走的竟是独独山居一脉心法。

当下扬起手中轻剑以四两拨千斤之法迎上去,当的一声格架,轻剑震荡过度,虎口剧痛不已,险些脱手而出。当下便弃轻剑而就重剑,两柄重剑在空中相击时碰撞出火星四溅,才不过相交几招,叶冬青已然察觉那白衣人的剑法修为远在他之上,想取胜是万万不能,便是想不落败也是难上加难。

两相挥击,叶冬青手中的重剑脱了手掉落在地上,虎口已然开裂出血,只得闭上眼睛,听那白衣人手中重剑破空而至。

死了……也是好的,死了便不用顾虑这许多难堪,只是师父……师父……

叶冬青心里酸楚,脑中此刻倒是出现商陆平常读书品茗时候的样子,一味的温暖平和。

“叶映雨是你什么人。”

冬青睁开眼睛,见那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剑,用尚算完好的那只眼睛看着自己。“你认得小叔叔?”

只见那白衣人也不说话,兀自站着身姿挺拔,若不去看他那一半破坏殆尽的左脸,便能分辨出右脸上短短闪过的和煦之意。“你应该是叫叶冬青。”

这下连冬青都觉得大出意料之外,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看到他从腰间摸出枚火折子一样的东西递过来。“点着它驱散雾气,你便能出去了。”

叶冬青小心翼翼地接过,见他转过身要走,急忙说:“你是谁?”

不知怎地,这短短片刻在这危机四伏的恶人谷里,却只有这白衣人让冬青察觉到了一丝暖意,不自觉地便想跟他询问更多,却见他行云流水地走了,四下里顿时空茫茫的一片,只有手中兀自拿着的那枚火折子。

叶冬青又愣愣站了片刻,这才吹燃了手中的东西,抬起手来划拉了几下,渐渐地烟雾散去,露出一条石板路来,他吸了口气,沿着石路往外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了前方的岔口。

和远远的一个小黑点朝着岔路来的样子,渐渐地走近放大明晰了起来,俊朗五官上一脸的不耐和煞气,不是秦白朔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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