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莫毛】10

莫杀独自一人站在莫雨房间的门前等候着,直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才抬起头来往前迈了一步,就如他往常的习惯一样,微微躬身朝莫雨道:“少爷。”

莫雨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小子醒了。”

莫雨的脚步顿了一顿,转身便往外走,莫杀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经过前厅的时候王遗风也早已不在原处了,只剩下桌上的那盆兰花在澄黄的灯光下伸展出妖娆的形状。

老冯的诊所距离老宅子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在一幢非常不起眼的小公寓里,莫杀将车停在楼下,然后跟在莫雨身后上了楼。

楼道里并不明亮,莫雨刚踏上楼道口,就听到面前有人吹了声口哨。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倚在墙边的男人。此时还是春末,楼道里有些湿冷的寒意,男人却穿着一件短背心,露出肌肉结实的右手臂,上头还有一道皮肉外翻的新伤渗出血来,在半明半灭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雨少爷怎么也来了。”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楼上,肖药儿那老怪物可很不喜欢你啊。”

莫雨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倒是莫杀站直了低声道:“风爷。”

男人又吹了个口哨,哈哈地笑了起来,就怕笑得不够大声引不来肖药儿一样,倒是听到咔一声老冯那小诊所的门打开了,里面的光线透出来,在一瞬间照亮了莫雨眼里一掠而过的寒芒。

沈眠风耸了耸肩,往一旁侧了侧身体:“雨少爷,您请。”

莫雨并未答话,只是抬脚走了进去。这诊所外头看只是个小房间,走进去才发现竟然打通了整层楼,空间意外地大。沈眠风跟在莫雨身后进了屋子,也不等老冯招呼,自顾自到处翻找工具。

莫雨站在一旁见他熟练地找出针筒针头推了一管破伤风抗毒素到手臂里,也不再去包扎,随手将针头拔下丢在垃圾桶里,这才开口说:“出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沈眠风啧了一声,“半个月前有几个没长眼的想空手套白狼,米丽古丽这种娘们怎么方便出手,当然还是让我这种粗人来,揪到下面教训了一回。这回又来了,垃圾堆里捡了把生锈的柴刀就以为能砍死老子了……啧。”

刚好老冯从隔间出来,看了他手臂一眼说:“风爷,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包扎来包扎去像个娘们一样,这样就行。”沈眠风站起来甩了甩手臂,冲着莫雨压低了眉眼直笑,“条子们天天在谈绳之于法,老子要是被这种小伤搞死了,他们还怎么混,雨少爷您说是不是?”

莫雨一手插在裤兜中,半晌唇角才微微勾起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来:“怎么不是。”

沈眠风得意的笑起来,转身便出了门,临走还摆了摆手:“雨少爷您忙,老沈不浪费你时间了。”

他走后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只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声响,莫雨不必开口,莫杀就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当下开口道:“还醒着么?”

“醒着,雨少爷那枪虽然打在他身上,但没打中要害,我刚刚给他打了一针药剂提神,在里头躺着呢,雨少爷要问什么尽管问。”

莫杀点了点头,跟着莫雨进了隔间,老冯则识趣地回到桌边坐下摆弄他那些药剂和工具。在道上混的,有些东西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不像有些人,总是什么都想知道一点,以为多知道一点就能掌握人心。

却不知道单就人心的奇诡而言,揣摩得再多,也终究不过是管中窥豹。

隔间里男人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看着莫雨在椅子上坐下,一双长腿叠着架起来,手指随意地搁在膝盖上。一双冷冽的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过来,也不说话,但男人却被他看得仿佛有人拿着枪在身后指着一样坐立不安。

“你很害怕?”莫雨突然勾了勾嘴唇,往后靠在椅背上,“有什么好怕的,人总是要死的。只不过跟你昨天设想的结局不太一样,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男人看到他微微摊开五指,身边的人立刻就递了一把手枪到他掌心里。莫雨玩枪的姿势很熟练,检查弹夹上膛的姿势堪比任何一个优秀的杀手,迅捷而优雅。

“你们狼牙抢盘口,销白粉,想直接杀了我进而吃掉整个红帮,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对了……”莫雨抬起枪对准他,“觉得痛吗,子弹打进身体里的感觉?在高温摩擦中几乎烧焦了伤口处皮肉的痛苦,你大概还记得?”

“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男人咬了咬牙,胸口的伤处一阵剧痛让他只能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关于狼牙,你一定有兴趣。”

莫雨偏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说:“说下去。”

“一个月后狼牙有一批货会从港口进来,时间应该是晚上,但具体地点还没确定,令狐伤跟泰国人敲了半年才拿到这批货,很看重,亲自押送。截下这批货,泰国人就信不过他了,赔钱是一回事,以后……至少三五年内没有人敢把品质那么纯的东西给他了。”

看着男人紧张万分地一边说着一边啃咬着自己的指甲,莫雨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只是淡淡地说:“令狐伤?”

“这小子以前在越南当过雇佣兵,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不管男女老少都下得了手,手段很得老大欢心,不出意外,狼牙早晚要交到他手上。”

“嗯。”莫雨应了一声,将枪放到莫杀手里,“我不杀你,狼牙保不住你,你只有靠红帮了。回去后装得可怜一点,九死一生,时间地点弄清楚,想办法告诉我。”

男人看着他起身信步走了出去,一直跟在莫雨身边的那个壮实男人阴恻恻地回头看了他,也跟着出去了,男人这才松了口气,像团泥一样瘫在床上。

“雨少爷。”老冯见他们两人出来了,立刻站起来。

“走了。”莫雨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朝他笑了笑,“你们这是想研究生化武器,嗯?”

老冯愣了一下,连忙赔笑道:“哪里敢,雨少爷,我分得出轻重。给那小子打的提神剂是改良过的,不会损害神经。”

莫雨随意地摆了摆手出了门,楼道口往上延伸的阶梯转角处只有一盏白炽灯熠熠地照射着,莫雨似乎觉得那灯光有些惨淡刺眼过头了,眯着眼睛径直下了楼。

车子驶离了老公寓,莫雨始终沉默地坐在车中,直到听到莫杀在前面说:“少爷,您觉得那小子真的不会再反水倒打我们吗?”

“或许。”莫雨看着车窗外一个个掠过的街灯在眼底划出一道道萤色的光线来,冷漠地回答了一句。“二选一,横竖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莫杀心领神会,闭上嘴专心致志地开车。他跟了莫雨八年,知道他天生豪赌,即便手中只有一个筹码,莫雨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也仿佛可以利用这仅有的毫厘,赢回来一座城池。

大概王遗风看中他的,也是这一份攻城掠地、胜者为王的气魄。

 

穆玄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莫雨,但事实上他也忙得很,陶寒亭让他到办公室理理合同资料做文职,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要被堆积了好几个房间的合同吓退。

“这些先看。”同事指了指靠门边一整排的资料柜,“每一份都要认真看,保证合同里没有任何错漏和缺失,记下每一份合同提及的金额,要上报到财务部的。”

最初的惊吓过后穆玄英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活力,飞快地捋起袖子一份份看了起来,虽然是个非常没有技术含量又显得重复而机械的工作,他却在一边登记一边对公司事务那么多难怪莫雨忙得连人影都见不着的感叹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小穆,把这些送到三楼去复印。”

“好。”他撩了撩有些自然卷的头发,抱起一叠资料上楼,只有两层索性连搭电梯都省了,抱着资料三步并做两步地上楼,却在楼梯口撞上了别人,东西洒了一地。

“抱歉,我……”青年弯腰帮他捡东西,却在看到他的脸时愣了一下,迟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穆玄英?”

穆玄英闻声停下了捡东西的手势,抬起头看向他,映入眼的是一张相当俊美的脸,好看得连他都要忍不住赞叹了,同样的好看得让他一眼就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青年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只能无奈地说:“我姓雨,雨卓承。”

“诶……”名字倒是有点熟悉的感觉,姓雨的人他的印象中只有……穆玄英脱口而出,“谢伯伯提过。”

“对,我跟过谢老大一段时间。”雨卓承笑了笑,笑容里却显得颇有些失落。

“我记得你,谢伯伯夸过你好多次,警队希望明日之星,我从以前就想见你了,比如……”穆玄英抬起头来灿烂地笑了笑,两指一并在额前淘气地一划,“警队神枪手,三届擒拿比赛冠军。”

雨卓承怔了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了一根,夹在手指里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那是以前了,我退出警队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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