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归【35】
巨兽虽然通灵，但比起人类而言到底大有不足。江湖凶险里摸爬打滚过来都未曾怕过，只是一只猛兽而已，叶芳时心里倒是坦然。
唯一需要顾虑的只是刚接好断骨的腿，巨猿一击打在石壁上，竟然打得石屑飞散，碎石纷纷自掌下飞溅，叶芳时坐在地上，只能靠低着身子避开巨兽的袭击，但石头却是躲不开了，他一手护住腿，尽力以掌中剑击开碎石。
末了手中的轻剑举起来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在巨猿身上，却觉得如同刺在铜墙铁壁之上，这皮毛经过风雪洗礼竟然变得异常坚硬，即便是藏剑山庄打造出来的兵器，却也轻易无法刺入。
剑虽入不得皮毛，但力道仍是让雪猿吃痛，只听咆哮一声，抬起手掌狠狠往他身上打去。
横剌里伸过来一柄长枪，枪尖硬生生顶住了巨猿长满了厚茧的手掌，以全身之力又向上顶起了数寸，穆清朗借着巨兽掌上的威力滑到了叶芳时身边，右手袍袖一翻，将他揽在怀里。
叶芳时刚沾他的怀抱便抬起手反抱住他的身体，并不明亮的山洞里对上彼此的目光，只觉得眼里明晃晃的一片都是说不出的生死与共温柔入骨。
在巨猿几乎可以震痛两人耳膜的咆哮中，叶芳时只听到穆清朗低下头来，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轻笑了一声道：“芳时。”
麻麻痒痒的气息便随之灌进耳朵里，叶芳时连耳根都红了。
手上的轻剑电光石火般的举起来，刃尖向上，正依着巨猿扑过来的姿势，自它白色腹部最柔软的一块狠狠刺入，直没至柄。
巨兽发出惨烈而痛苦的嚎叫，穆清朗回手一枪刺在它心窝上，借力使力，硬是将那雄壮的野兽挑开，重重地跌落在山壁边的地面上。
明明是最苦寒之地的脏乱，身旁还有只巨兽嚎叫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空气中飞扬的尘土夹杂着血腥之气。穆清朗终于松开了手中的长枪，抬起手撩开叶芳时有些散乱的头发，擦了擦他因为打斗而有些脏了的脸。
面颊上还有些跌落山崖时候的血痕，在穆清朗眼里却丝毫无损少年的俊雅清秀，反而多添了两分江湖磊落的味道。那双明亮而带着笑意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许久才听到芳时说：“怎么？”
穆清朗将他按在怀里，轻道：“我在想，得你如此，夫复何求。”
这还是个少年，当日在天策府里横眉冷对的富贵公子，阳光下是一身明亮逼人的傲气。他当日觉得这少年沉稳不足多有轻看，到后来才知道，磨砺之后这少年原是他一生的至宝。
颠沛半生，才知分毫。
“我带你回藏剑山庄。”穆清朗站起身将他抱了起来，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只道，“去见你大哥。”
“嗯。”叶芳时抬起头看着他，立刻便明白了。少年的脸慢慢地便飞红一片，而后将脸依在他心口上那处早已带了自己温度的衣袍处，笑道，“好。”
两人身处山崖之下，叶芳时腿脚不便，穆清朗便背着他沿着崖壁走。巨猿取血剥皮，两者都是上上之选，收在行囊中欲带回藏剑山庄。
山崖高耸，崖壁经多年霜雪覆盖凝结异常陡滑，穆清朗轻功再好，也无法背着叶芳时攀上山崖。沿着崖壁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觉白茫茫的天空与雪色连成一片，隐隐竟能听到有人呼唤。
仔细辨认并不清楚，穆清朗从腰间掏出一枚东西，点燃了朝着天空，喷出一股浓烟来。
“信号弹？”
“既然听得到人声，代表此处离地面虽仍有距离，但相距必然不会太过遥远。”
穆清朗将他从背上放下，拉拢他身后的衣袍。见他冻得嘴唇有些发白，当下便凑上去摩挲着他的唇轻轻吻住。初接触时只觉得肌肤冰凉，吮吻了许久才似乎渐渐有些热度了。
唇舌相接之际，却听到身后有人笑了一声道：“我道是谁，还真是你俩。”
回头一看，不是白凤羽又是谁。嘴上说的不饶人，语调却透出些激动来。叶芳时靠在穆清朗身上，脸上还留着亲吻过的红晕，看着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凤羽。“
白凤羽上前一步抱住他，抿了抿唇笑道：“汉人小少爷，你真是福大命大。”
叶芳时顿了几秒，这才反手回抱住他。不知为何，生离死别过后再度相见，他一下就将白凤羽视为至交好友，也知道对方萍水相逢本可一走了之，却仍然在昆仑逗留许久，必然是为了寻找他和穆清朗。
“你当时的剑伤治好了么？”白凤羽心急要拉开他衣衫查看，却被穆清朗以手按住。
正不解地抬头看去，就听到穆清朗咳了一声道，“昆仑山中有我好友，万花医者出身，这一月多来都是他照顾芳时。倒是又伤了腿，用不得轻功，所以攀不上山崖。”
白凤羽转了转眼珠子，抬起手摸了摸叶芳时的腿，半晌才道：“骨头接得不错，只不过还得敷些草药才行，我们要尽快离开昆仑回到中原，否则这腿日后行走只怕膝盖力度仍会有些许偏差。”
见叶芳时垂着头不说话，当下又嬉皮笑脸起来，只是说：“我自当怜香惜玉，怎舍得汉人小少爷出什么差池。”
叶芳时还未说什么，倒是穆清朗出声道：“多谢。”
白凤羽撇了撇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叶芳时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拿点利息。我让擎雨想想办法，将你们两人拉上去。”
唐擎雨果然以子母钩辅以长乐坊中找来的软梯，将他们两人拉了上来。这一月以来他陪着白凤羽寻找两人下落，如今见了仍是淡淡地不多言语，只是先前对叶芳时有些冷硬的神色收了起来，听他道谢，也只是嗯了一声便止。
白凤羽听说两人要回藏剑山庄，兴致勃勃地便要跟着去见见江南世家的风采。正纠缠间却听到唐擎雨沉声说了句：“我不去。”
“为什么？”
唐擎雨举了杯茶就口，唐门与藏剑互生罅隙已久，只言片语实在难以说清，索性便不说了。白凤羽在旁等了许久不见他说话，当下便不乐意了。“又没让你去。”
唐擎雨看了他一眼，那半张覆在面具之下的脸看不真切，只觉得目光中俱是寒意。“你又为何一定要去？”
“好说。”白凤羽笑了起来，刚为叶芳时上好药的手擦干净了抬起来便支住少年的下巴微向上抬了抬，轻快地道，“我去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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