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归【10】

叶芳时听了他这一番轻佻话语,想起方才与穆清朗那莫名其妙的两唇相接,心里有些委屈无处发泄,当下用力伸脚在置于地上的轻剑一踏一挑,已经握在手中。正要拔剑之时,右手却被穆清朗不动声色地握住了。

那人手上还有些微的风凉,这一握握得紧了,芳时双眼圆睁地怒瞪过去,只见他双眸如沉静湖面般全无波澜。只看了穆清朗这一眼,无端就如日正当空时递了块冰过来,心头的火便稍稍被压下去了些。

谋定而后动,知彼而百战百胜。

想起穆清朗曾说过的这两句话,叶芳时眼神有些闪烁起来,被他牢牢握住的右手也顿住了,到底没有甩开。但偏过脸见到那青年在旁边目光放肆地看着自己,还是忍不住瞪了回去,两眼盈盈的怒气。

这桃花林已经不如初见的时候灿然美好,在夜色中黑漆漆地压了一片,连花香味似乎都掺杂了些古怪的浓郁。南疆五毒素来不大踏足中原,这山奇险孤绝,却有一个五毒弟子孤身在这丛林里出现未免太过奇怪,那蝎子在地上爬动着发出沙沙声响,听在耳里更有些不舒服。

只听到那五毒青年笑着,自顾自地说:“我听说汉人好南风者不少,心里颇想见识见识,没想到才来没多久,就让我碰上了。”

叶芳时一怒,张口道:“莫再胡说八道!”

“怎么是个烈火一样的性子,方才躺在地下时分明还软绵绵乖巧得很的啊。”那五毒青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眉宇间尽是些不一样的风情,“不过正好,我喜欢得很。你看你身边这个木头桩子一样的,必定不如我。”

叶芳时一张清秀的脸涨红了,半晌才说出一句:“我偏就喜欢木头桩子!”

这句话出口后只觉得穆清朗握紧自己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唇边竟微微勾起,顿时觉得有些不对。细细一想,才发现自己脑子一热竟然顺着那五毒青年的话往下说,立刻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我看这木头桩子对你也就一般。”那青年轻摇了摇头,噙着笑看着叶芳时。初时只是觉得这少年站在那低头不语两颊泛红的样子甚是好看,一张口却又尽是些跳脱飞扬的生气,和苗疆那些师兄弟当真是大不相同。因此一开始就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哪知道说着说着看他有些羞窘却又不服输的眼神,越发觉得有趣起来,渐渐有些欲罢不能。

“我们苗人学不来汉人那些七折八弯的花花肠子,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你,你也要喜欢我,你不喜欢我那可不行。你们汉人有句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汉人小少爷,你若不喜欢我,我就把你绑走,总有一天你会喜欢同我一起,远胜过他。”

穆清朗却在此时轻笑了一声,看向那兴致勃勃的五毒青年道:“南疆五毒行事诡秘,蛊毒之术又常教人防不胜防,但阁下若果真要强人所难,穆某也只能说,即使拼上这条命,也会保他周全。”

那青年这才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对方虽然唇角带笑语气轻缓,但看似平静的眼神却渗出些煞气来,长枪掠后,战意凛人。当下细细打量了他的一身甲胄,这才以拳击掌道:“唐擎雨说东都之狼不好惹,我倒想要试试。”

当下长笛就唇,笛声从唇间泻出,圆润轻缓地回转了几个调子,忽地就拔高了直入风中。叶芳时初时还觉得这笛声质朴优美,忽地在这声音中渐渐混杂了些沙沙声,甚至越来越响。

借着火光一看,就算他平常是如何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当口也差点叫出声来。只见山林间的蛇虫似乎都让这笛声给唤了出来,前仆后继地如大军压境般爬上前来,一撮撮的甚是狰狞。

说起来是有些丢脸但也顾不得了,遇上怎样的高手都会仗剑而上的叶芳时,独独最怕这些个虫豸。一只两只还好,但是几百上千的样子,就是一般人遇上了,也抵不住那种作呕的腥味。

还被穆清朗握住的手不由得有些微微发抖,下意识地朝他那边又站近了些,平日意气风发的人,这时候都快贴到人家怀里去了,却还是一个劲地缩着。

穆清朗第一次看到叶芳时这般可怜兮兮带着些慌张失措的样子,侧脸在他耳旁轻道:“别怕。”

鼻息拂过耳畔有些痒,叶芳时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只感觉到穆清朗的手松开了自己,唰一声抽出了自己手中的轻剑,反手在手臂上划了下去。

“你做什么?!”

血顿时冒了出来,伤口划得略有些深了,血液顺着手腕滴落下来,叶芳时被这猩红刺痛了眼,急急地伸手要去按他的伤口,却被他反手推开。

穆清朗手中仍握着他的剑,血珠沿着剑刃一滴滴落在地上,附近的虫豸似乎是害怕这血一样,刷拉一声便退了大半,那只紫红色的蝎子也定在原地,迟迟不肯上前。对面那五毒青年抬了眼,笛声未断,反而更高昂了些,那些蛇虫在他处纠缠成一团,唯独不敢再靠近沾了血液的土壤。

叶芳时也发现了这一变化,当下不解地看向穆清朗,那人将剑递给他,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微微晃了一下,大半个身体都靠过来倚在他身上,唇恰恰贴在他耳边道:“有劳你帮我包扎一下。”

芳时扶着他,反手从衣服下摆撕下了一片布来,小心地将穆清朗的伤口紧紧缠上。见他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发白,但双眸却还是幽深如黑曜石一般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为何要这样?”叶芳时嗫嚅了半晌,看着穆清朗受伤的手臂,那权且用来应急的嫩黄色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映在眼里却莫名地从心口处生生疼起来。当下伸出手在手臂上几个穴位轻轻揉着,只盼那伤口的血能快些止住。

穆清朗的头还枕在他颈窝处,许久才道:“我的血和常人有异,这些蛇虫不敢接近。”

“那也不必如此,我……我虽然有些怕,但背水一战也未尝不可。”叶芳时又急又气,手上的劲力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收着,生怕扯动他的伤口。

“毒虫躯体本就小巧,乘虚而入最是厉害,我不愿冒险。”穆清朗顿了顿,又道:“我说过了,即使以己一命,也要护你万分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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