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莫毛】14

穆玄英看着陈月,微微地忍着笑,半晌才说:“小月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的眼神和口气……”穆玄英的手指在空气中晃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偏着头想了片刻才道,“就好像在劝诫和说教一样,说得好像下一秒我就要和别人在一起有什么关系似的。”

陈月看着他愉悦的笑脸,青年俊逸的脸上还有些未褪尽的少年稚气,清新得太过美好全无忧虑。她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心想我旁敲侧击地说了那么多依你的聪明劲儿怎么就听不出来,难道真的是陷入恋爱智商为零?

突然听到穆玄英又说:“我对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帮派、涉黑、暴力。这些永远无法和穆天磊的死分开关系的词语,虽然穆玄英提及得很少,但并不能代表它们就真的毫无影响。对这些东西乃至参与其中的人、事、物,或许还要算上环境影响的潜移默化,和一般人的敬而远之或畏惧不同,在他心里生出的是反感和抗拒。

陈月偏头看着他,就是这样是非观极为正直的穆玄英,却和莫雨有着丝丝缕缕的牵扯,甚至在她三番几次的试探中隐隐透露出打算维持下去的趋势。她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莫雨在两人的交往中一定隐瞒了很多东西,否则青年不可能毫无芥蒂。

“毛毛。”她停住脚步,拉了穆玄英一把,迎着他回过头来满是不解的眼神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男人……那个我让你一定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不是他下回再亲你你一定要把他揍一顿的男人,他是谁你知道么?”

穆玄英脸上露出些讶异的神色,脸颊有些发烫,便抬起手掩饰一样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为什么突然说到雨哥了?虽然我们有差不多十年没有见过面了……但是我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陈月花了十秒才消化完他的话,几乎是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雨哥?十多年?就是你小时候老是念叨着要和他在一起的小雨哥哥?”

小时候毛毛回来总是很开心地说起那个陪他等爸爸的小哥哥,那个和他一起玩的小哥哥,如果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即便是孩子幼小的愿望,在他一次次的认真的提及里也只显得念头越发顽固。而无论陈月再怎么聪明,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莫雨。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艰难地开口道:“那是以前……现在他是……”

她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一辆越野车从山下开上来,在两人面前停下,摇下的车窗里露出司空仲平叼着烟笑意盈盈的脸。

“嗨,小伙子小姑娘去哪儿,要不要我接送一程?”

穆玄英笑着打开车门坐了上去,陈月只能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上车在他身边坐下,两手交错在一起紧紧握着,再也没有开口。

车子转了个弯从山路上疾驰而去,几人也看不到身后的马路上有个人从路旁的树荫下慢慢走了出来,身上还披着穆玄英那件外套。

一辆黑色的小车开到女人身边,车上的男人倾身打开车门,她坐了进去,从男人右侧的胸口处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根后便随手将打火机和烟盒扔到一旁,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

“我以为你真的会动手。”

“时机不对。”她冷笑了一声,随手扯下肩上的外套丢到后座,手腕一翻一柄短小的刀子从袖口处滑了出来,白色的寒光晃了一晃就被她以手指覆住。“那一下如果我能抱住他,他已经死了,只可惜他旁边那个小姑娘拉了我一把。”

男人沉默地开着车,车里弥漫着浓郁的烟味,他甚至能感觉到身边人抽烟的时候十分用力,仿佛有些怨恨找不到渠道无法排解,只能借此来舒缓。

“不过……有点意思,身手比我想象的要好,那两个废物从头到尾连十分钟都没拖住。”女人打开窗子将烟蒂随意一抛,迎面而来的风扬起了她的头发,露出她艳丽而又冰冷的脸,“算了,冲着穆玄英这三个字,早晚我会让他死得毫无怨言。”

 

热水倒入茶杯中,茶叶一片片地舒展开来,萦萦的烟气上翻漾出些许微涩的专属于茶的清香,王遗风阖着双眼闭目养神,室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但也静得只能听到冷气吹出的声响,和间隙响起的啜饮茶水的声音。

大门被打开了,莫雨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在三两的视线中稳步走到王遗风身侧,而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刚坐下,肖药儿便猛烈地咳了起来,干枯嘶哑的咳嗽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迟迟不停,咳了足有十来分钟后才缓了过来,连带着他的笑声也显得有种金属质感格外难听。“现在的天下都是年轻人的了,老子们打下的江山交出去,现在只能在这里等啊等的,等当家做主的有空才来看一眼,才来知会一声……”

莫雨抬头看了他一眼,肖药儿和他一向不对盘,但碍着王遗风的面子,所以多数时间只在言语上挤兑。至于其他人,全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抽烟的抽烟饮茶的饮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莫雨将一双长腿叠放在一起,白色的西装敞着,里头的黑色衬衫也没有好好扣齐,往后靠在椅子上的时候便露出胸膛上一小片结实的肌理来,有些懒洋洋的味道。

果然肖药儿下一句话就说:“是不是啊,雨少爷?”

片刻后莫雨才弯唇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说话的声音依然冷淡而没有起伏。“哪里,做主的人在这里运筹帷幄,年轻的在外面跑腿做事而已。肖老和肖小姐不也是如此?义父今天让我到娱乐城里看场子,发生了点小事,回来得有些迟了。”

这是一颗软钉子。

洪帮是王遗风一手接管,当家做主的人还在上位好端端地坐着,肖药儿可以动莫雨,却不能动王遗风。但莫雨是什么人,是王遗风一手拉拔上来的义子,帮派里最讲究长幼有序,别说是老子和儿子的关系,就是当家的要你去做什么,总归是要去做的,不能不听。

莫雨这句话说出来,反倒是肖药儿的嘲讽要显得无事生非了。

肖药儿佝偻着背咳个不停,从前襟里掏出怀表,再掏出一小罐药瓶来打开,就着水咽了几颗下去,这才稍微缓了缓。米丽古丽专心看戏,心里琢磨着这老家伙次次都是这一出,那几颗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压住他心里被莫雨不动声色又将了一军硬咽下去的邪火。

王遗风这才笑了笑,抬手将茶盏拿起来,他这个动作一起,左手边自莫雨开始,依次陶寒亭、米丽古丽、唐烟、沈眠风、肖药儿,各人自将手头管事的辖区近日或大或小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从地面上的生意乃至地面下的交道,黑道白道无一错漏。

“谢渊最近毫无动静?”王遗风放下手中的茶杯,十指交叠着望向右侧离他最远的青年。

“悄无声息得出人意料。”唐烟勾起唇角就显得邪气十足,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种隐隐的压迫感,“但据我所知,月弄痕前阵子确实接触过阿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光往沈眠风那里看了一眼,果然见到男人的身体微微往前倾了些许,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耳朵倒是竖的老高,不由得又是胸有成竹地一笑。“那个阿义,就是前阵子差点让雨少爷剁了一只手的马仔。”

王遗风微一颔首,淡道:“小雨,有什么想法?”

莫雨一手似乎没有规律地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叩着,冷冷地说:“找得到人就好办了。”

“警察也是这样想的。”米丽古丽扑哧笑了出来,摆摆手,“雨少爷,看样子谢渊是要从你下手了。不过手没断命没送,销白货的又不是我们,问不出什么来这条路就算断了。”

王遗风嘴边带着微微的笑意,侧头问他:“后来没剁手,是恻隐之心?”

“那把刀就把手腕切出道口子而已,可能伤了筋,好了也用不上力。”莫雨抬头看了王遗风一眼,又说,“毫无意义地杀人没有什么用处,除了给谢渊留下证据。我要对付的是狼牙,贩毒吸毒家破人亡的下线,不必浪费太多时间。”

王遗风抬手摸了把胡子,点了点头道:“事分轻重。”

而后整个房间里又回到了最初的安静,茶水冲泡了太多次色泽也已经由浓转淡,到最后变得淡而无味,空气里的茶香也渐渐散了,莫雨身上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看到穆玄英发过来的信息,问了一句你在哪里,后面还带了个简单的笑脸。

莫雨的眼睛里因此浮现出了些许温柔的笑意,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了一下,正想起身出去打个电话,就听到门啪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外。

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之外,只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闯进来过,所以一直以来开会时门外也没有任何守门的人留下。

但这样的事偏偏就发生了,莫雨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就见来人倚在门边笑得格外妩媚风情:“诸位叔伯,我想……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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